谦
谦(d)
谦:亨。君子有终。
《象》曰:地中有山,谦。君子以裒多益寡,称物平施。
初六:谦谦君子,用涉大川,吉。
《象》曰:谦谦君子,卑以自牧也。
六二:鸣谦,贞吉。
《象》曰:鸣谦贞吉,中心得也。
九三:劳谦君子,有终,吉。
《象》曰:劳谦君子,万民服也。
六四:无不利,捴谦。
《象》曰:无不利,捴谦,不违则也。
六五:不富以其邻,利用侵伐,无不利。
《象》曰:利用侵伐,征不服也。
上六:鸣谦,利用行师征邑国。
《象》曰:鸣谦,志未得也。可用行师,征邑国也。
注释:
16 雷地豫
按:“豫”字从象,从牙,左旁之牙垂地,象之大者也。象性柔缓,进退多疑,以其外行安舒,一俯一仰,而不抑藏,故以安舒不抑藏为豫,遂以《豫》名卦。卦体《坤》下《震》上,《坤》下顺而载乎上,《震》上动而振乎下,盖谓扬舒于外,而不抑藏于内,是以为《豫》也。《豫》与《谦》对,《序卦》曰,“有大而能《谦》必《豫》,故受之以《豫》”,此《豫》所以次于《谦》也。
豫:利建侯行师。
▲ 甲骨文豫
《豫》,和悦也,《震》动也;《坤》,顺也,上动而下顺,故“利”。《坤》为国,《震》为侯,是以利于建侯;《坤》为业,《震》为行,是以利于行师。夫不动则不威,不顺则不利,以顺而动,所以君立而民顺,师出而有功,利莫大焉,故《传》曰“顺以动”。主万邦,集大众,非《豫》不能也。
《象传》曰:豫,刚应而志行,顺以动,豫。豫顺以动,故天地如之,而况建侯行师乎?天地以顺动,故日月不过,而四时不忒;圣人以顺动,则刑罚清而民服。豫之时义大矣哉!
卦体下《坤》上《震》,《震》雷《坤》地,有雷出地奋之象。《坤》地静也,纯阴主闭,闭极则郁结而不畅;《震》动也,阳气动而万物出,故悦。九四一阳当《坤》之交,静极而始动,闭极而始宣,不先不后,应时顺动,故曰《豫》。夫天下之事,逆理而动者,其心常劳,其事多难,惟以顺动,从容不迫,此心安和,故“刚应而志行”,全在顺以动之也。顺而动,在天则“四时不忒”,在人则动止和顺,其“建侯”也,屏藩五国,其“行师”也,吊民伐罪,皆出于豫乐之义,谓之“刚应而志行,顺以动,豫”也。盖“顺以动”三字,为此卦之德性,故“天地如之,况建侯行师乎”?天地顺动以下,言豫之功用无比。“日月不过”者,谓日月之行度无过差;“刑罚清而民服”者,谓圣代至治之准则。狱讼衰息,民志大畏,协中而民服也。盖圣人无心,惟顺物而动,彼善则顺其善而赏之,彼恶则顺其恶而罚之,不敢稍存偏私,刑无过刑,罚无过罚,而刑罚自清。如此皆出于“顺动”之德,三才之道,万物之理,皆不过此,故曰“豫之时义大矣哉”。《彖传》前曰“顺以动”,后曰“以顺动”。“顺以动”者,就卦象之自然释之;“以顺动”者,就人事之作用而说。曰“天地”,曰“圣人”,相对而言也,后“则”字,对上文,当用故字,今曰“则”字,大有意味。“天地以顺动”者,即亘万古而无有退转,必然之定理也,以“故”字承之。《易》中单称“圣人”者,即指天子,盖必有圣人之德者,而后富有四海,尊为天子,是谓顺命。文王、周公、孔子之圣,皆不得其时,不得其位,是则圣人之在天位,有不可必然者,故后文以“则”字承之,是此篇之主眼,《易》教之本意也。故以天地日月四时为宾,以圣人为主,重在圣人一句,读者匆匆匆看过。
凡《象传》用“大矣哉”,共有十二卦,其上有曰“时义”,有曰“时用”,或单言“时”。其中曰“时义大矣哉”五卦,《豫》、《随》、《遁》、《姤》、《旅》是也,言浅旨深,欲人熟思之也。曰“时用大矣哉”三卦,《坎》、《睽》、《蹇》是也,虽皆非美事,圣人有时而用之。曰“时大矣哉”四卦,《颐》、《大过》、《解》、《革》是也,皆因大事变而警诫之。要之其义各有取也。
以此卦拟人事,此卦五柔一刚,其人必多柔少刚。柔主顺,刚主动,柔必应刚而能行,故曰“应”。夫“刚应而志行,顺以动,豫”,天地之动,日月往来,而四时乃定,圣人则之,以定刑罚,而万民乃服。人处天地之中,沐圣人之化,人而在下,无所谓建侯,凡求友亲师者类是;无所谓行师,凡祛邪嫉恶者类是,凡有所动,皆当法天地之顺,斯动无过则也。能顺天地,则天地亦顺之,使得永保其安豫;若过豫而不省,则必将为初六之“凶”,六三之“悔”,六五之“疾”,上六之“冥”,是自失其豫矣。其为豫,乃其所为忧也,必如六二之“介”,九四之“勿疑”,斯得焉。人固当顺理而动,动顺夫理,动乃无咎,所以豫也。
以此卦拟国家。《震》为动而在上,《坤》为顺而居下,上动下顺,是上行威令,下皆顺从也,故曰“主万帮,聚大众,非豫不能也”。夫天下之人不同,其心同也,天下之心不同,其理同也,己能顺理而动,则人莫不顺之。九四一阳,居执政之位,有刚明之德,威权赫赫,以统治国家,故卦中众阴皆和顺而悦服。《震》为侯,为建,《坤》为国,为臣民,为顺,即为臣民服从之象。四为成卦之主,与六五之君,阴阳相比,而辅佐之,使万民豫乐和顺。至其行政,一法天道,如寒极则温风至,暑极则凉风至,世之所好好之,世之所恶恶之,赏罚公明,毫无私意,是豫之时也。但执政负国家之重,威权独揽,未免近逼,或致动群僚之“疑”,启君心之“疾”,尾大不掉,亦可惧也。惟当尽其至诚,勿有疑虑,乃能合众力以安其上,庶几上之信任愈隆,将赏其功劳,而封建为侯,有不服王命者,即命之以征伐。上卦《震》之方伯,动而俱进,下卦《坤》之众民,悦而顺从,谓之“利建侯行师”。四体《震》,《震》为长子,故曰“建侯”;以一阳统众阴,故曰“行师”。此卦五爻以下,有《比》之众,《比》为建国亲侯,故曰“建侯”;三爻以上,有师之象,故曰“行师”。“利”字括“建侯”“行师”两行,豫之时势如此。上下悦乐之余,《豫》之极,危之基也,所当反之以《谦》,一转移而天下治乱安危系焉。惟其善则归君,过则归己,利公而不专,害审而不避,是为大臣处《豫》之道,而上下交泰矣。
通观此卦,其要旨不出“顺以动”三字。凡顺之至者,不动则不悦,动而顺应,故悦。未顺则不先,既顺则不后,由气机之自然而已。豫之时心劳意足,其乐已极,处乐之极,遂至纵情逸欲,流连忘返,亦恒情所不免也。圣人忧之,故未《豫》而先者为“鸣豫”,不动者为“介”豫,坐而观者为“盱”,当豫而顺者为“由,”过豫而不忘者为“疾”,极豫而忘返者为“冥”。在初爻则戒其“穷”,在六三则警其“悔”,在六五则防其“疾”,在上六之“渝”,则危不可长,幸其终改。“鸣”、“盱”、“疾”、“冥”四者,居《豫》之咎,所谓失豫者也。惟六二之“介于石”,为能熟察忧乐治乱之机,故顺莫善于“贞”,动莫善于“由”,“贞”以待顺,“由”以行动,由未豫而豫必至,既豫而豫不忧。天地圣人之悦豫无疆者,惟其能处乎豫也。读此卦而圣人谆谆于世之意,可见矣。
按:六爻言《豫》不同。初六上六之《豫》,逸豫也;六二之《豫》,几先之豫也;六三之《豫》,犹豫也;九四之《豫》,和豫也;六五之疾,弗豫也;《彖》之言《豫》,众人和同之豫也;爻之言《豫》,各人一己之豫也。要之示悦豫之必与众同,非可自私之意也。盖人事不可无豫,人心不可有豫也。
《大象》曰:雷出地奋,豫。先王以作乐崇德,殷荐之上帝,以配祖考。
雷者,得时而奋出地上,阳气宣发,震动有声,足以鼓动天地之和,发越阴阳之气,通达和畅,《豫》之象也。故先王法震之动以作乐,为象其声以鸣盛也;先王法《坤》之顺以崇德,为明其体以报功也。盖乐之作也,近而闺门,远而邦国,显而人事,幽而鬼神,无不用之。至于荐上帝而上帝来格,配祖考而祖考来享,幽感明孚,《豫》之所以为《豫》也。故《履》为《易》中之礼,《豫》为《易》中之乐,人君克体此意,以使万民乐和,《豫》之至也。
【占】 问时运:目下如春雷发动,正得时会,万事皆吉。
○ 问商业:时当新货初到,市价飞腾,绝好机会,必得大利。
○ 问家宅:防有变动,宜礼神祭祖,以祈福佑,得安。
○ 问疾病:宜祷。
○ 问战征:雷厉风行,必胜之兆。
○ 问功名:所谓平地一声雷,指日高升之象。
○ 问失物:自然出现。
○ 问六甲:生男。
初六:鸣豫,凶。
《象传》曰:初六鸣豫,志穷,凶也。
“鸣豫”者,自鸣得意之谓,悦豫之情动于心,而发于声者也。初爻阴柔不才,居最下之位,与四相应,恃其爱眷,心满意溢,不胜其悦,应而自鸣,其凶可知也,故曰“鸣豫,凶”。《象传》曰“志穷,凶也”。“穷”谓满极,初才得志,便为满极,盖时方来而志已先穷矣,故凶。一说穷在凶下,谓志凶穷也。
按:《豫》初六,与《谦》上六相反,《谦》上曰“鸣谦”,应九三而鸣也;《豫》初曰“鸣豫”,应九四而鸣也。鸣人之谦吉,鸣己之豫凶,故曰:“《谦》可鸣。《豫》不可鸣也。”
【占】 问时运:初运颇佳,但一经得意,使尔夸张,以致穷也。
○ 问商业:初次必得利,不可过贪。
○ 问家宅:恐鸟啼猿啸,致有怪异之惊,凶。
○ 问疾病:不利。
○ 问讼事:鸣冤不直,宜自罢讼。
○ 问失物:不得。
【例】 余一日赴横滨访亲友某氏,客有先在者,求余一占,筮得《豫》之《震》。
断曰:此卦九四一阳,得时与位,威权赫赫,上下五阴皆从之。今足下得初爻,四爻阴阳相应,有大受爱顾之象。足下得其爱顾,藉其权势,颇有扬扬自得之意,谓之“鸣豫,凶”。占筮如此,劝足下宜顾身慎行。客怫然而去。
客归后,主人告余曰,彼以其女为某贵显之妾,时时出入其邸,卑鄙谄谀,无所不至。时或假贵显手书,历赴诸外县,以营私利。又临豪商等集会宴席,举动效如贵显亲族,诳惑俗人。今君占断,道破小人心事,使彼不堪惭愧而去。
六二:鸣谦,贞吉。
《象传》曰:鸣谦贞吉,中心得也。
此爻柔顺中正,与三相比,与五相应,服三之刚,从五之柔,并用《谦》退之道,故得令闻传于远近,世人盛称其德,谓之“鸣谦,贞吉。”“鸣谦”者,非自鸣其谦,谓谦德积中,必闻于外,名誉彰著,而人皆知其谦,称为谦德之君子也。誉称其情,非自我而干誉,名符其实,非向人以沽名。谦者德之本。六二者,臣位也,人臣而过谦,恐流佞媚之嫌,惟其贞而正,故吉也。《象传》“中心得也”“中心”者,谓积中而发也。
【占】 问时运:目下名称藉藉,定多得意。
○ 问商业:得利。
○ 问家宅:家中积产富足,外面名声亦好。
○ 问战征:可鸣鼓直前,攻取中营,大捷。
○ 问疾病:是用心过劳之症。
○ 问功名:有必得之喜。
○ 问讼事:鸣冤得伸。
○ 问失物:即得。
○ 问六甲:生女。
【例】 明治二十二年,闻旧友元老院议员井田氏病笃,驰往访之。时楠田三浦两议官亦相会,两氏谓余曰:井田氏有功劳于维新前后,人所共知,明治四年任陆军少将,后又任外国公使,今与余辈同在元老院。维新功臣,各有爵赏,氏独不与,余辈甚憾之。故余辈欲谋代请,俾氏生时得拜恩命也。请为一占,以卜成否。筮得《谦》之《升》。
断曰:此卦以山之高,下地之低,故曰《谦》。以人拟之,有功高而居卑之象,恰与井田氏有功未赏相合。今诸君朋友之情,代谋申请,谓之“鸣谦,贞吉”。又爻变而为《升》,即升闻上达之谓也。三爻变则为地,是山崩也,料身死之时,恩命可下。
【例】 一书生携友人千众叶人某介书来,曰:自今将就学事,请占其气运。筮得《谦》之《升》。
断曰:此卦以山之高,就地之低,以人比之,有高尚君子,不显于世之象。子临就学,得此卦,子将就高尚君子以求学也。近从乡里来,尚不知世间之广大,一到东京,得良师之教诲,日夜勤学,心愈虚而业愈进,积中发外,必得广闻令誉也,谓之“鸣谦贞吉,中心得也”。
九三:劳[75]谦,君子有终,吉。
《象传》曰:劳谦君子,万民服也。
此爻以一阳居众阴之中,众阴皆顺之,有一人信任,万民归服之象。盖三爻为成卦之主,大公无我,人好其德,未尝期人之服,而人自服之。且民为身,互卦二三四为《坎》,《坎》为险难,三四五为《震》,《震》为动,为知惧。身在险难,动而知惧,所谓有劳而不自居其劳者,故曰“劳谦”。爻以一阳居下卦之上,位高而责重,处己而求贤,有吐哺握发之风,《系辞》所云劳而不伐,有功而不德者也。其器度之大,识量之高,是足令天下众民畏服,如此则天下无与争功者,其位可终保矣,故曰“君子有终,吉”。以《乾》九三之君子,入《坤》而为《谦》,故《谦》之三,亦曰“君子”。《艮》者万物成终之象,故曰“有终”。变而之《坤》,《坤》六三曰“或从王事,无成有终”,是可见其《谦》之德也。
【占】 问时运:一生劳苦,目下万事亨通,老运更佳。
○ 问商业:经营之始,百般勤劳,今基业已成,可以永远获利。
○ 问家宅:必是辛苦起家,积资成富,能复持盈保泰,家业可长保也。
○ 问疾病:恐病成劳弱,天命有终。
○ 问失物:后可复得。
○ 问六甲:生男。
○ 问讼事:枉者自服,即可了结。
○ 问功名:得此劳绩,自必《升》用。
六四:无不利,撝[76]谦。
《象传》曰:无不利,撝谦,不违则也。
此爻居大臣之位,上戴柔顺谦德之君,下有劳谦大功之君子,己处其中,位得其正,故上无所疑,下无所忌,《谦》之善者也,故曰“无不利”。然以阴居阴,德不及五,功不及三,不敢自安,动作施为,无在而不“撝谦”。“撝”字,注作挥,《本义》作发挥,撝与挥本通,即《文言》“六爻发挥”之挥,谓发越挥发也。《象传》释之曰“不违则也”。“则”者,法则也,谓其发挥《谦》德,能合夫法则也。《尚书·〈泰〉誓》曰,如有一臣,断断兮无他技,其心休休焉,其如有容焉。人之有技,若己有之,人之彦圣,其心好之,不啻如自其口出,实能容之,以保我子孙黎民,尚亦有利哉。亦可见其发挥休休有容之度也。若无功而受其禄,无实而窃其名,是失其则矣。
一说此爻在大臣之位,初六“谦谦”,如一味谦虚,未免反失权势,恐开轻蔑之渐,故戒之曰“撝谦”。盖谓谦而违其则,必招轻侮,惟不违其则,斯为之“撝谦”也。
【占】 问时运:目下正当好运,万事吉利。
○ 问商业:任从指挥,无不获利;凡买卖但宜留些余步为好。
○ 问家宅:盍家以谦和作事,事事吉利。
○ 问战征:指挥如意,必得大捷。
○ 问疾病:宜表散之,吉。
○ 问六甲:生女。
【例】 明治二十二年,某贵显来,请占某院气运,筮得《谦》之《小过》。
断曰:此卦全卦中惟九三一阳为上所任,为众所宗,有功而在下位者也。某院众贤所集,今以阴居阴,气运委靡不振,有登用九三之望,故曰“无不利,撝谦。”“撝谦”者,谓虚心以求贤,进而信任之也。
后未几,果如此占。
六五:不富以其邻。利用侵伐,无不利。
《象传》曰:利用侵伐,征不服也。
“不富”者,谓不以己之爵位为富,即谦逊之意。本《虞书》“臣哉邻哉”,邻即臣也。“以其邻”者,谓愿与臣邻同心图治,亦即德必有邻之义也。此爻居尊位,有柔中之德,以为温恭克让之君。为君而能谦顺,不以崇高自满,则天下之人,莫不归心焉,是谦德之至也。然谦虽美德,专尚柔和,或致有轻慢而不服者,故柔宜济以刚,则“利用侵伐”,威德并著,然后能怀服天下,安往而不利哉!故曰:“不富以其邻”,“利用侵伐,无不利。”谦柔之过,或失威武也,圣人故发此义,防其过。一说九三一爻,以全卦言,为劳谦之君子;自六五而言,为过刚不服之臣。《易》之取象,变动而不拘如此。
《大有》六五,以不自有而能有人,《谦》之六五,以不自用而能用人,《谦》之用,可谓大也。
(附言)山入地中,地变也,有地脉陷落之兆。余十七岁时,与静冈藩士早川和右卫门氏相知,时氏已八十余岁,语余以少时之事。天明年间,该氏修文武之业,经历诸国,时或卖卜,以充旅费。一年夏,偶至羽州象泄辏,船舶辐辏,风景奇绝,为北海之大辏,氏留此数旬。一日午后,结发于旅店楼上,见室内船虫婚聚,初疑为此地常有,问旅店主,答曰:未尝有也。转顾左右壁上天井,悉皆船虫,因益骇异。筮得《谦》之《蹇》。此卦山入地中,有地陷之象,《易》爻经验,未尝或爽,然如此大数,未可妄言告人,惟中心畏惧,急切收拾行李而行。时已将暮,主人劝留明朝,不听,提灯直发。山路险恶,至夜半,渐行四里许,猛闻山谷震荡,神魂惊骇,伏地傍惶。既而震息,灯火已灭,昏黑不能行,踌躇无计,远远闻有人马之声。往前问之,答以因惊受地震,驮倒货覆也。于是谓马丁曰:黑夜难以前往,不如焚火,以待天明,众皆以为然。迨晓,见有赍飞信过者,问之曰:昨夜地大震,象泻辏变陷成海,其他山谷倾倒,顿改旧形,闻之毛发悚然。《易》爻之昭示未来,灵应如此,益为惊服,至今追思,心犹凛凛。推之古老传言,洪水之年,獭凿穴于高处;大风之年,鸟不巢于乔木之梢;昔江户有大火灾,前数夜,鼠连绵结队,转渡桥栏之外,避就他处。他如老狐能知未来,鹊知前吉,鸦知前凶,皆有令人所不可解者。蠢然动物,尚感天地,预知祸福,人为万物之灵,不克前知,可谓人而不如禽兽者也。
【占】 问时运:目下虽处正运,然或有龃龉,宜自振作,不可一味姑息也。
○ 问商业:所获利益,防为他人分取,致生事端。
○ 问家宅:能以择邻而处,自得守望相助之义。
○ 问婚姻:得邻近之女议婚,大利。
○ 问疾病:利用消伐之剂,吉。
○ 问讼事:宜取邻人作证,得直。
○ 问失物:于邻家觅之,得。
【例】 明治二十七年,占国家气运,筮得《谦》之《蹇》。
断曰:此卦以山之高,入地之卑,拟之国运,在维新之际,天下牧伯,悬命于军门,脱万死而得一生,渐得平定。奉还数百年管领之封土,复古郡县之制,非尽心力于国家者不能也,盖其劳而不伐,有功而不德,厚之至也。尔后政府创行欧美文化,抚育人民,政令宽裕,世人名之曰“自由”。一时多误解自由之义,为可以放纵自由,不受朝廷节制,此诚盛世之顽民也。今占国运,得《谦》之五爻,其辞日“不富以其邻”,“利用侵伐,无不利”。盖谓人居国中,往往有不事生产,徒羡他人之资财,窃效欧州社会党所为。政府虽宽厚待民,此中有不得不惩罚者,猛以济竞,亦势之不得不然也。
【例】 明治十年,某贵显嘱余占本年国运,筮得《谦》之《蹇》。
断曰:此卦以山之高,屈而入地之象,故名曰《谦》。今圣明天子治世,又得贤明之臣辅弼,四海静谧,太平有象。当维新之初,诸侯奉命,勤劳王事,以奏复古之大业,各藩奉还封土,改置郡县,一时赞襄诸臣,皆可谓劳谦之君子也。然其间亦有功劳卓著,偶因意见不合,辞朝归隐者,朝野瞩望,以为此公谦退避位,有高山入地之象,群情惜之。朝廷因以人望所归,势不得不复征召。此公以“劳谦”自居,不应征辟,于是平日不平之徒,乘机启衅,相传而煽惑人心。朝廷见之,以为不廷之臣,不得不用侵伐,是九三过谦,而败于谦之象。当时任侵伐之权者,上六之臣也。上六与九三,阴阳不应,《易》谓之敌应,是以曰“利用行师,征邑国”也。既而此年果有西南之乱,征讨之议,某贵显所专任。战经数月,贼军扑灭,王师凯旋,既爻辞所云“利用侵伐,无不利”。至明年五月,某贵显过东京纪尾井坂,猝罹暴徒之毒,迄今西海有九三之塚,东京有上六之塚。占爻早隐示其兆,愈知天命之不可诬也。
【例】 明治二十九年冬至,占,三十年台湾之施政,筮得《谦》之《蹇》。
断曰:此卦以山之高,下地之卑,故名曰《谦》。夫台湾之地,当明季为郑成功所据,后为清人战而取之,故岛民常不驯服清国,清廷苦其难驭,使满洲人监之,满人不通南方风俗人情,驾驭不奏其绩,惟以多得蛮人首级,受清廷赏誉为功。往往台湾知县,聚广东福州等剽悍之徒,有蛮人不服者,则使之伐之,窃为得施治之方。是以剽悍之徒,常施诈谋奇计,或设陷井,伐蛮人犹猎禽兽。积年之久,蛮人复仇之念,不能复已,争斗殆无虚日。今归我版图,务镇抚其民,专施恩惠,以得该地之奥情。然彼一时不知戴德,亦无可如何;在我官吏,亦苦于风俗之不同,言语之不通,每于施政,终相隔膜。是以抚恤岛民,格外宽柔,恰有以山之高,下地之卑之象。盖蛮民之凶悍,屡起骚乱,抗拒官吏,此台湾总督府所深患也。加之为之魁首者,清国阴为输送铳器弹药,我若以武力镇压之,外国宣教师等,将訾我处置之残酷,故总督府亦不能不踌躇也。今占得五爻,知本年尚有匪众未靖之象,不得不一奋兵威也。我兵士之出征,军用甚巨,区区台湾之势,有必不敷岁人,不得不以国帑偿之,谓之“不富,以其邻”。化外之民,以武力压之,谓之“利用侵伐,无不利”就此五爻推之,明年值上爻,又有“鸣谦,利用行师,征邑国”之象,不如今年剪伐,毋使复滋也。
上六:鸣谦。利用行师,征邑国。
《象传》曰:鸣谦,志未得也。可用行师,征邑国也。
此爻不中而在上卦之极,即处《谦》之极。处极谦之地,而未得其志,所谓不得其平则鸣,故曰“鸣谦”,与六二之“鸣谦”,诚中而发者,辞同而义异。六以柔处柔,柔而未得其志,不能不济之以刚,故曰“利用行师,征邑国”。《象传》换“利”字以“可”字,可者,谓当其时之可,可则用,不可则已。上六之用师,岂得已乎?故断曰“可”。然邑国属己之小国,上六才柔,未足克大敌,力柔不足兴王师,是以有不能昭神武于天下,振王威于华夷之意。《象传》曰“志未得也”,中心未得之意,亦可见也。《豫》之利行师,用其顺而动也;《谦》之利行师,用其顺而止也。
【占】 问时运:盛运已过,目下未见得意。
○ 问商业:有名无实,宜整顿旧业。
○ 问家宅:防有怪祟,时作响动,用法镇压治之。
○ 问疾病:宜自调养心志。
○ 问六甲:生女。
【例】 明治九年,应某贵显之嘱,为占一事,筮得《谦》之《艮》。
断曰:此卦有以山之高,入地之卑之象,恰如有功大臣,去高位而就下位,辞俸禄而隐山林,使天下之人,皆颂扬其谦德也。是以众望益归之,君上亦屡征召之,其人终谦逊而不应,迨至有可疑之迹,于是朝廷不得不声其罪,而用侵伐。上六为九三之应,虽惜九三之为人,庙议命讨,不得已也。“鸣谦,志未得”,“利用行师,征邑国”之辞,可玩味也。上爻变而为艮,见内外两卦,显现二冢之象,当时苦不得其解,至翌十年,西海起一冢,十一年东京又起一冢,遥见东西相对。余一日,与某贵显谈往事而及此,感天命之可畏,相与悚然者久之。